早上八点十分，张艺兴站在了地铁口。
还没睡醒，戴着黑色口罩遮住肆意扑洒在脸上的些许冷空气，他的眼睛还微睁着，感觉眼睛前面被长长的黑色刘海刺痛的小部分，一点一点逼他清醒。
右手攒着手机，耳朵里塞住连着手机的耳机线，是非常轻松的音乐，可是他两只穿着白色帆布鞋的脚，时不时的踮起来，又落下去，点一点地，又撑住。
低下头，不想抬头去寻找什么，也不想要让那个牛仔色的裤子贴合自己的腿，只想让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下来。
莫名其妙的，在想很多东西的时候，感觉空着的左手有了温度，他打了一个激灵，侧过脸去，那个男人高出自己半个头，也是把黑发弄得松松散散的，看起来没睡醒，却又睁着眼睛，很认真的侧过脸来，伸出一只手把自己的耳机扯掉，问自己。
“地铁票买了没有？”
突然四目相对，张艺兴微怔，凝着吴世勋的眸子，看着对方眼角慢慢皱起来，笑开。
他有些回过神儿来，轻轻悄悄的从对方手里逃开，低下头揉搓耳机线，说还没有。
竟然什么都准备好了，把一张硬硬的纸片塞到自己手里，犹豫一瞬间，那手又和自己十指相扣，把那张硬邦邦的卡片合在两个人的手心。
并没有再逃离的理由，只能任由这个人支配着，一步一步挪上前。
地铁站里的广告位又换了新的人，张艺兴很认真的看过去，广告位上的歌手笑容璀璨，最近他又要来这座城表演，大概要唱自己的新歌。
张艺兴也听过那首歌，不过只听了一遍，就没有第二遍循环的念想了。
吴世勋看他的眼神投过去，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去，用另一只手把两个人手心里的地铁卡抽出来，交到张艺兴另一只空的手里，然后说，那歌手是我们公司的。
张艺兴愣了一下，本想沉默不语，刷卡走过去，低下头才发现手心温度还在，突然胆大起来，问你怎么会签他？
又是漫不经心的，吴世勋探出头找沿线等地铁的空位置，却用扣住的手指把张艺兴的手再握实了些，说，我以为他像你。
就像一个老朋友，多年不见，在再次相逢的这天，随意的说出，这辈子再也没有遇到过比你更为投契的人。
虽然是，随意，也并不知道对方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，可是突然有一块，像是火炭一样硬邦邦的地方，燃起来，更加一不做二不休的追问，哪里像？
吴世勋让张艺兴把手机给他，张艺兴没太在意地解锁好，把手机交出去。
直到耳机里的声音突然涌出来，张艺兴眼睛瞪大，转过身去伸出手，想要把那个人右耳的耳机拿掉，却先被那个人的左手抢先，和自己悬在空中的右手扣上。
两只手，都被抓牢。
左耳里，回荡着，自己年轻时候唱的，青涩的歌谣。
右耳边，这个人声音还带着独裁者特有的冷冽，淡淡的，却温柔的，说着，不丢人，我觉得好听。
他们的左右手放开，那个人离开自己耳边，把那种独特的他身上的味道带远了些，却又混了一阵烟草的气息杂在里面。
——最近抽烟了？
——好几年的事情了。
好几年，张艺兴垂下头，听着耳畔的旋律。
他写出来这首歌的时候是十年前，他爆红的时候是八年前，三年前他隐退了，昨天这个叫吴世勋的人找他，问他要不要回归试试看。
顺便问他，你可以不可以，和我约会一天，试着看看。
昨天还没有嗅到烟草的气味，这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，刘海梳起来，穿得西装笔挺，张艺兴听到他这样说，手边是一个握得很实的拳头，要挥起来那一秒，却嗅到，那种清新的味道。
他也不知道，也不知道为什么，看着眼前这个人，突然觉得，自己也变得可怜起来了。
被吴世勋牵着，走进车厢，找到两个位置准备坐下的时候，张艺兴才发现两个小孩子跟在后面，很拘谨的准备松开吴世勋的手独自站起来的时候，吴世勋把他的手抓紧，和他一起站起来，让两个小朋友坐上去。
突然很温柔的，吴世勋跟小朋友说，脚能不能让开一点呢，我让这个哥哥站得舒服一点。
两个小朋友怔怔地看着吴世勋，却又把脚乖乖让开，吴世勋把张艺兴推上身前两步，跟他说，扶着前面会舒服点。
孩子就在那个时候有了好奇，像是说悄悄话一样小小声问，两个哥哥为什么不牵手了。
张艺兴一愣，才发现自己两只手都扶过来了，整个背是抵在吴世勋身上的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，这个人，松了手，他鼻尖嗅不到一丁点那种清新的味道，只有重复不断的人流，烦躁，不安，争吵，还有聒噪。
使了劲，东倒西歪着，张艺兴直立起身子，转过身，把左手又放到那个人手心里，重心不稳，好像要栽下去的瞬间，却又好像被这个人的身体再次支撑住了，他哪里都没有扶着，除了和这个人十指相扣，除了埋在这个人的胸前，低下头，第一次清晰的嗅到，这种清新。
“张艺兴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四年前他操着这种老熟人的语气，穿过车厢里拥挤的人海，那样准确的皱着眉向自己冲过来。
靠得那样近了，张艺兴本来急速跳动的心脏，却被这个突然扑过来的人身上的清新所抚平。
抬眸，想看一看这个人的模样，却被他突然盖过来的鸭舌帽遮住大片大片的视线，只瞅到对面这个和自己贴得很近的人的眸子，深邃却又盛放着年轻人的光亮。
“张艺兴不好意思......”
耳畔这句话飘过来的时候，他被搂进一个人深深的怀抱里，按住头，低下去，只能看到那个人白色的帆布鞋，有些脏了，也有些旧。
深吸一口气，这个人身上，有清新的味道。
浓烈的，却清新。
“我感觉地铁上刚刚有人好像要认出来你了，我记得你今天有活动的啊，你怎么在这里.....”
这个人连珠炮一样的说了一串，却又突然顿住，“不不不这些都不重要，下一站你就下去吧，走B口出去，那个口人少，你好藏起来。”
突然的沉默，张艺兴也不敢抬头看，好像心一下子砰砰跳起来，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，好像是随时能把自己事业毁掉的事情。
“XXXX站到了......”
却是一愣，猝不及防的，这声音响起来，张艺兴感觉耳边一阵温柔的吞吐，说帽子不用还他了。
下一秒，却已经被人潮推出去，耳边回响着那句，那个人彬彬有礼的“刚刚多有冒犯不好意思”，回过头，他带着留恋的一瞥。
是在金色的发下青春的眉眼，深深凝着他，随着地铁，渐行渐远。
“你是我的粉丝吗？”
“是的，出道就喜欢你了。”
张艺兴埋在吴世勋怀里，笑出声。
“什么喜欢啊？见到我都不要签名，也不合照，也不大叫我的名字？也不激动？”
“我有激动啊，你有感觉到没有，我现在心跳的很快啊。”
小心翼翼的，张艺兴往吴世勋心脏那边靠过去一些。
砰砰，砰砰，砰砰。
吴世勋在做枪手，击打张艺兴这个人的额头，正中眉心。
“有人在看。”
“让他看，过几天你又红了地铁你就上不来了。”
吴世勋握住张艺兴的手，微笑着，握紧一点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会红？”
“因为我是现在最成功的音乐公司的老板，你是我现在最喜欢的人。”
“你不是说从出道就喜欢我了？”
“喔，对喔，你是我十年，还有未来，最喜欢的人。”